卫金桂

中国是传统的农业国，对于农地当然也就有了各种经典的定义和说法，以往曾说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既然如此，那肯定动不得。可恰恰这根子总在被撼动：为了鼓舞农民当兵，给他们分命根子，打下江山后出于国家工业化的需要又让他们把命根子交给国家和集体；后来农民活不下去了，又以包产到户的方式把命根子还给他们，再到后来要城市化和发展房地产，他们的命根子又被铲车铲来铲去，反正怎么做，上头也说是对的，命根子不命根子，似乎倒成了次要。

某一年又有了十八亿亩耕地是红线的说法。不能动，那就也是生命线之类了。理由似乎蛮充足：中国是人口大国、用粮大国，民以食为天。而且一旦发生战争遭遇外部封锁，外援被切断，中国闹饥荒怎么办？

这真是好笑的结论。

产量除了跟农田数量有关，更多的决定因素是产量，这本来是不识字的农民都知道的道理，怎么一再出现在国家大政方针里？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小时候在半农半牧的地方生活，那里地广人稀，除了近处的土地施肥除草，远处的，春天播种秋天能收多少就收多少，收不到庄稼也没人在意，那也是耕地；以后我去甘肃永登寄居过一段，那里人均土地非常少，农民的院子也比我们那里的小，除了留出人行道，都种上了蔬菜，看起来精致得如艺术甚至盆景，种出来的蔬菜却可以供全家之用，还有盈余出卖，产量和耕地面积大小的关系由此也可看出一端。二十几年前我去过一些农村，人们把沟渠荒坡都开垦了还吃不饱，去年我再去那里，良田大片荒芜，周围村庄以极快的速度消失，谁去保护过这些耕地？保护了又有什么价值？没听说现在中国如果只按产量说，以色列那样的国家人均耕地远少于中国，他们闹饥荒，倒屡见超市过期方便面大批下架和农民粮食贱卖。大跃进时期中国的农田数量肯定不少，饿死那么多人怎么说？

关于战争封锁带来的粮食安全问题之类，更是搞笑。中国打算犯什么众怒要把世界都搞到如八国联军侵华般封锁中国的地步？中国连这点自信心都没有还充什么大国？世界是休戚相关的，又是功能各异和发展程度不同的，这个世界的现状依然是一部分买粮食生产工业品，另一部分人卖粮食换取工业品，而且相当长的时间里依然会是这样。除了落后的农业国，还有发达的现代农业。大家各取所需，维持着世界。

粮食安全是政治与管理问题而不纯粹是农业问题，更非有地就有粮，有粮就安全。如何以政策调控和法律手段保证因地制宜利用好土地，使土地各尽所能，防止耕地污染，改变耕作模式和发展现代农业，提高产量，创造和平国际环境，应当是我们对粮食安全问题的着眼点。而不能以老命根子的观念死守着一条想象中的安全线不变。